潮声丨“哈佛难民”何去何从？

潮新闻 执笔(zhíbǐ) 朱高祥 吴馥梅 图片来源：抖音账号“Cindy在(zài)哈佛” 2025年5月29日，对于哈佛大学中国(zhōngguó)留学生Cindy来说，是个(gè)双重意义的日子。那天，她穿上黑色学士袍，坐在毕业典礼的树荫下，听校长寄语：“保持(bǎochí)‘不适感’，才是终身成长的开始。”与此同时，她也在紧盯(jǐndīng)一场可能决定自己未来走向的法庭听证会。 这场听证会(tīngzhènghuì)，源于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de)决策。5月22日，美国国土安全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表示，哈佛大学的学生和交流访问者交换项目（SEVP）即日起被撤销。SEVP负责管理美国政府允许高等教育机构招收国际生的认证体系（SEVIS）。只有(zhǐyǒu)通过(tōngguò)SEVP认证的学校，才能(cáinéng)为国际生、交换生提供I-20表格(biǎogé)，令其申请F-1、J-1学签入境。 在哈佛大学，有近6800名国际(guójì)学生和学者，约占其学生总数的27%，来自140多个国家和地区。随后(suíhòu)，哈佛大学迅速回应，“我们谴责这一非法且毫无依据的行径”，并于23日就国际生签证问题提起诉讼。面对未来的不(bù)确定(quèdìng)，哈佛大学的中国留学生(liúxuéshēng)在小红书上吐槽，自称已是“哈佛难民”。 5月(yuè)22日当天，法院发出临时限制令，要求在举行听证会之前“维持现状”。毕业典礼现场，Cindy看到许多(xǔduō)毕业生佩戴白花以声援国际学生群体。不多时，这场关于哈佛大学起诉(qǐsù)特朗普政府限制该校(gāixiào)招收国际生案件的(de)听证会有(yǒu)了结果：美国马萨诸塞州联邦地区法院一名法官批准了哈佛大学提出的发布初步禁令请求，“叫停”特朗普政府取消哈佛大学招收外国学生资质的政策。 这意味着哈佛大学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为哈佛及其国际学生争取到了宝贵的(de)时间和法律缓冲。“学生们内心(nèixīn)暂时安定了一些(yīxiē)，但风暴仍未过去，大家还在观望。”Cindy说。 “完全没有(méiyǒu)想到会有这样一个‘驱逐令’。” 中国留学生李浩津川(lǐhàojīnchuān)正在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就读硕士，就在几天前，一纸“暂停国际生招生”的突发消息(xiāoxī)将这位热衷公共(gōnggòng)议题的学子从平静的学术海洋中猛然抛至风暴中心。 他至今还可以清晰地回想起，看到新闻那一瞬间的(de)震惊。而后几天内，他不断接到来自家人(zìjiārén)、朋友的电话：你还在美国吗？究竟怎么回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一大堆问题隔着手机屏幕(píngmù)向他涌来。 李浩津川告诉记者，现在正值暑假，很多国际学生都回家探亲访友了，或者去旅游，有可能(néng)考完试当天就走了，这部分人已经离开美国的人现在是最焦虑的，“因为(yīnwèi)人已经出去(chūqù)了，担心能不能回来(huílái)，回来之后还有没有身份(shēnfèn)”。据他了解，因为签证政策变化，不少学生因此改变了计划，提前回到美国。 “还有正在美国找实习(shíxí)机会的留学生(xuéshēng)，也受到了影响。”李浩津川说，因为这些国际学生目前处于“可能随时会被停止资格”的不确定状态，对雇主(gùzhǔ)来说，是不是愿意承担这个潜在风险，成为(chéngwéi)必须考虑的一个问题。 哈佛大学(hāfúdàxué)毕业生。图片来源：哈佛大学官网 有分析指出，特朗普政府禁止(jìnzhǐ)哈佛大学招收国际生旨在切断其重要(zhòngyào)的财务来源。根据当地媒体介绍，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的学年，哈佛的学费(xuéfèi)为59320美元，包含食宿费用的总支出可能高达87000美元。与本土学生相比，国际学生通常会实际(shíjì)支出更高比例的教育(jiàoyù)成本。 如果没有这起风波，罗辰（化名(huàmíng)）此刻还沉浸在拿到哈佛(hāfú)大学offer的(de)喜悦中。按照计划，三个月后，8月26日，他就会前往哈佛攻读生物统计硕士。 “我觉得这个(zhègè)事情太(tài)离谱了，说一说就得了，很难想象它真的会成为现实。”罗辰说，自己在看到(kàndào)禁止哈佛招收国际生新闻的一瞬间，第一感觉是荒谬。 现在，即使罗辰已经被哈佛录取，却依然不(bù)确定8月能否顺利入学。他说，在美国国土安全部发布信件后的(de)第二天(dìèrtiān)，自己收到了哈佛大学的邮件，称向波士顿联邦(liánbāng)地区法院提起了诉讼，但要等到29日听证会才能知道最终的结果。 “焦虑或多或少肯定是有的。”罗辰表示，虽然哈佛说(shuō)需要国际生，学校会为国际学生斗争，但是其实也没有办法保证我们(wǒmen)一定能够(nénggòu)入学，“如果没有I-20，就没有合法的学生身份。” 李浩津川(lǐhàojīnchuān)形容，一开始的震惊散去后，慢慢变成焦虑，焦虑之后，就是一种深深的无奈(wúnài)和无力感。 “我们能(néng)做什么呢？”他感慨(gǎnkǎi)，连学校都只能在能力范围之内做一些“被动的回应”，自己(zìjǐ)作为留学生，更是束手无策。“现在不确定因素很多，说太多计划也没有用，我只能随遇而安。” 特朗普政府(zhèngfǔ)与美国高校之间的(de)矛盾由来已久，其中最受瞩目的就是哈佛大学。 今年2月，美国司法部(měiguósīfǎbù)宣布成立“打击反犹主义特别工作组”，首要任务就是消除校园内的“反犹主义”。不久后，特别工作组放话，要审查拨给哈佛大学及其附属(fùshǔ)机构的约90亿美元联邦资金，同期(tóngqī)取消对哥伦比亚大学约4亿美元联邦科研经费和(hé)合同。 到(dào)了4月，白宫(báigōng)要求哈佛进行“有意义的治理改革与重组”，因为哈佛在(zài)反战抗议活动中“放任反犹情绪”。遭拒(zāojù)后，白宫宣布冻结对哈佛总额22亿美元的多年期拨款、6000万美元的多年期合同款项。 5月之后，双方的矛盾到了不可(bùkě)调和的地步，白宫(báigōng)宣布，继续削减对(duì)哈佛4.5亿美元的联邦拨款。随后，美国土安全部取消哈佛“学生和交流访问学者项目”（SEVP）认证。 “从2月份开始慢慢有一些(yīxiē)苗头(miáotóu)，4月份那会也闹得挺(tǐng)大的。当时感觉已经慢慢平息下来了，但是没想到在放暑假(fàngshǔjià)前的最后一周，突然有这个事情出来。”李浩津川当时就觉得，在这一系列风波中，留学生可能是最大的牺牲品。 事件发生后，学校给学生发了一些(yīxiē)公开邮件，表明国际学生是(shì)哈佛不可或缺(bùkěhuòquē)的一部分，哈佛表示将全力以赴解决问题，同时向法院提起了诉讼。 图片来源：哈佛大学(hāfúdàxué)官网 在李浩津川看来，哈佛大学(hāfúdàxué)和特朗普政府之间，是天然不(bù)对等的一个状态，哈佛大学更多的是在特朗普政府有所动作之后展开被迫回应，“如果类似事件不断上演的话(dehuà)，相当于是在搞我们的心态。”。 不仅是中国留学生，来自其他(qítā)国家和地区的国际生也受到了(le)不同程度的影响。李浩津川告诉记者，身边的国际生普遍处在同样的迷茫与焦虑之中，不少(bùshǎo)人的暑期计划被打乱。 对不少国际学生而言，哈佛(hāfú)之梦虽依旧闪耀，但在政策风云不断更迭的现实面前，备份方案已成(yǐchéng)必然。韩国学生Sober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前几天他从墨西哥城旅行回波士顿的路上看到特朗普政府又出了新的签证(qiānzhèng)政策，即要求对前往哈佛大学的人进行签证“额外审查”。“虽然不一定有直接影响(yǐngxiǎng)，但我已经(yǐjīng)在假设，如果下了飞机不让我进美国，该怎么办。”Sober说，为此自己不得不准备一个(yígè)未来离开(líkāi)美国的plan B。 新加坡(xīnjiāpō)(xīnjiāpō)留学生Jennifer（化名），今年刚从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公共政策专业毕业。她告诉记者(jìzhě)，因为对特朗普的政策感到不安，加上现在美国的就业市场不是很乐观，对国际生来说想要(xiǎngyào)留下来变得(biàndé)更难。“我没能在美国找到能提供签证的工作，准备回新加坡了。”Jennifer说。 Cindy观察(guānchá)到，面对特朗普政府的(de)不合理政策，虽然哈佛的学生大多有不满与生气(shēngqì)，但(dàn)并没有进行暴力性的抗争，而是通过社交媒体或其他合法渠道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她认为特朗普禁招国际生风波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这是违法的行为(xíngwéi)，我相信美国的法治系统有足够的动机与能力去阻止这样的行为。” 5月22日，加州联邦法官杰弗里·怀特延长了(le)一项全国性禁令，阻止政府在(zài)诉讼期间撤销留学生的合法身份。怀特在长达21页的裁决中指出，移民官员并不认为原告对国家安全构成直接威胁(wēixié)。 “如果没有司法救济，这些学生将因政府的行动(xíngdòng)‘继续遭受重大(zhòngdà)困难’。”怀特写道。 对不少国际学生而言，哈佛(hāfú)之梦虽依旧(yījiù)闪耀，但在政策风云不断更迭的现实面前，备份方案已成必然。 罗辰身边不少准备明年申请哈佛的朋友处于观望状态，毕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去准备申请材料，如果最终没办法规避无法入学(rùxué)的风险(fēngxiǎn)，大家当然(dāngrán)会把这个作为一个重要因素来慎重考虑。 罗辰说，如果最终自己(zìjǐ)无法入学哈佛，可能会尝试申请其他的学校或者休学一年(yīnián)，找工作或实习，因为自己此前(cǐqián)拿到的其他offer都已经过期了。 特朗普政府的政策震荡不仅撼动了哈佛，也正在动摇(dòngyáo)国际学生对美国(měiguó)高等教育体系的信心(xìnxīn)。家长与未来申请者(shēnqǐngzhě)开始审视成本与风险，除加拿大、英国、澳大利亚等传统热门留学地外，香港、东京等地也在招揽生源。 “我有看到(kàndào)香港的一些大学，比如香港科技大学说可以(kěyǐ)接收哈佛转学生(xuéshēng)，这也是一个选择。我觉得只要特朗普还在任期，未来可能还是会比较动荡。可是即使眼下的情况影响(yǐngxiǎng)到很多人，我们也没有办法去做一些什么。”罗辰说。 “作为国际留学生，大家肯定都希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完成学业，我觉得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希望’，是本来就应该如此。一旦这个事情(shìqíng)都需要上升到‘希望’，我觉得也(yě)太令人‘失望(shīwàng)’了(le)。”李浩津川说。 从哈佛大学(hāfúdàxué)法学院毕业的印度人Ajit一直(yìzhí)在关注最近的政策变化。他表示，自己有几个印度的朋友虽然(suīrán)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也因为对未来感到迷茫而退缩了，特朗普政府的决定看起来(kànqǐlái)既随意又荒谬。 “有美国(měiguó)朋友觉得，如果人们选择来(lái)美国接受优质的教育机会，应该感到荣幸。并且这种事已经做了数百年，就像许多美国人去牛津剑桥一样。”Ajit说，为什么这对特朗普(tèlǎngpǔ)政府来说就是个问题呢？ 在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上(shàng)，Cindy观察到校长在演讲结束后，收获了长久的掌声，是学生们对近段时间校方态度的致意(zhìyì)。 图片来源(láiyuán)：哈佛大学毕业典礼直播截图 另外，在(zài)毕业典礼上，Cindy注意到一位来自中国的2025届毕业生蒋雨融(jiǎngyǔróng)(jiǎngyǔróng)的演讲。蒋雨融呼吁，要保持学生(xuéshēng)群体的多元化和国际化，并在特朗普政府的攻击面前坚持真理。在哈佛，她加入了由34个国家的77名同学组成的班级。“我所认识的那些国家，它们只是地图上色彩斑斓的图形，如今(rújīn)却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们拥有欢笑、梦想，以及在剑桥市度过漫长寒冬的毅力。”蒋雨融说(shuō)。 趁着毕业典礼，Cindy也(yě)与不少同学以及学弟学妹进行了交流。“他们的态度稍微(shāowēi)有了一些变化，之前有准备转学到(dào)香港的朋友(péngyǒu)，在看到听证会的结果后，取消了转校的想法，也不那么焦虑了。”Cindy告诉记者，这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政治博弈，对学生学业的影响可能并(bìng)没有那么大。 李浩津川认为，此次事件对整个美国教育界都会产生影响。哈佛国际学生的(de)占比还是挺高的，这也是哈佛的一个重要(zhòngyào)收入来源，站在留学(liúxué)生(liúxuéshēng)以及家长的角度，之后还会不会把美国作为留学首选地，这是不确定的。